這個故事有點冗長,為了治癒我自己,為了紀念一個消失的朋友,但或許花掉一輩子的時間,也無法痊癒。獻給K,這輩子很重要的朋友……或許這一篇文章公開的時候,K已經不存在了,請原諒我放手讓她選擇結束自己。人活著總是有非常多的傷痛,有些是一輩子無法遺忘的,甚至痛到無法生存,這是我放手的理由,寧願讓自己痛下去,再也不忍心見到她哀愁的面容,我明白再勉強她活下去也沒有用,她一輩子都不會好的,不可能會好。代她向她的父母及朋友道歉,她雖然很不忍心看大家為她哀傷,所以選擇不道別的消失,但是她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,請原諒她,請好好的保重自己,請好好的生活,這是她唯一的心願,請大家保留她生前擁有的活力,以及她失去的快樂,加倍的活回來,她會非常痛快的,我相信。
我知道我再不開始動筆,或許就來不及回憶這一切,我怕她消失之後,我很難做到對她的承諾,好好的痛快的活下去。我怕我爛醉如泥,我怕我失去思考能力,我怕我精神錯亂,來不及記錄她曾經存在的過去。
認識她,在2003年。大學剛畢業還沒找到工作,成日上網晃蕩,心情鬱悶至極,每天每天都焦躁非常,嬉戲人間。混合著夏日的焦慮,以及烈日的焦灼感,有一天在夏日沁涼如水的夜裡,K從網路上冒了出來。K說她想找人喝酒,我說好唄,來我家喝。反正都是女孩子,喝醉了可以睡一起沒關係。於是夜裡K就開著她哥的TOYOTA出現,一起去全家便利商店買了黑牌Johnny Walker、可樂以及冰塊,然後回到我那牆壁佈滿塗鴉偽裝成lounge bar的小房間聊天喝酒。
K說她的朋友從美國飛來找她,又怪K白天不帶她出門玩耍,感覺被軟禁在台北。K說她因為覺得台灣白天很熱,出門又四處都是人濕濕黏黏,所以才在家裡睡覺,晚上再出門活動。於是她便買了機票飛回美國,還埋怨K沒有幫她出機票錢,埋怨K騙了她……
我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過問別人事情細節的人,只在一旁聽著,有時附和K說的話。K說,妳很ㄍㄧㄥ耶。我笑著說,沒辦法呀,對於不太熟的人總是這樣(其實熟翻天大概也好不到那裡去,我也不曉得我在防備什麼)。於是K說一大堆關於自己的事,讀大專的時候發生的點點滴滴、小時候做過的瘋狂事蹟、到國外流浪時發生的事情……
K是個很神奇的傢伙,意志力相當堅強,家境優渥,但不會因為這樣擁有優越感或什麼的,是非常隨和、非常讓人放鬆並且非常吸引人的一個女孩子。K的心底有個巨大的哀傷,如同無底洞般,沒有人可以填滿,沒有人可以抹滅。終究,我還是不明白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,我想K願意開口跟我說的時候再聆聽,傷心的事要K回憶總是不好的,所以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,到底是為了什麼?只是很清楚的知道,K其實不像外表那般堅強,也沒有那麼開朗。
妳在那裡呢?今天在捷運站裡聽見一首歌,不是妳會聽的歌,但是站在捷運站裡,淚水都快奪眶而出「不屑紀念」,或許是季節交替或許是因為妳,我其實很害怕那一天的到來,但沒有辦法(妳會搖搖頭說沒有辦法,然後落寞的笑了。每次這樣說,我在一旁眼淚都快墜落。)雖然到底這首歌是誰負了誰?我只是害怕紀念,紀念我們永遠訣別。話雖如此,我想怎樣我都不會丟下妳一個,每一年都會去看妳的,心裡會是平靜或是哀傷,無法揣測,但難過和心痛混合著失落應該都會出現。
那一年的那一天,不是故意要對妳殘忍。只是我很清楚妳不想見到勉強自己的我,也很清楚我的哀傷躲不過妳的眼神,但是要我說出哀傷的原因情何以堪?只是因為妳,那時後的妳那樣的愛護著我,我卻沒有辦法同樣的回報妳,沒有辦法給妳什麼,好無力(然後妳會露出一抹虛弱的笑)。不是故意不回頭找妳,只是很清楚一回頭就沒辦法了,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原諒自己,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敢面對妳,對不起,很對不起。我曾經那麼自私深深的傷害妳,丟妳一個人在路邊氣喘發作,被路人送醫急救,我是那樣的狠心,幾乎無法原諒自己,對不起。
然後有一天,妳說妳跟她在一起,妳說她走了妳好難過,妳說有個可愛的她陪著妳,妳說她會創作多才多藝,妳說的一切我都放在心裡,只是記得越多越難抹滅,越不捨。沒辦法還是沒辦法,終究還是得放妳走,不要讓妳繼續折磨自己,不要見到妳難過愁容滿面。我保證我會常常去探望妳,帶著妳最愛的海芋,安靜的去看妳。
喝了一點,昏沈沈的意識,這樣的溫度沒辦法不想妳。妳開著車帶我上陽明山,偷爬上某戶人家的屋頂,記憶猶新。每到這個季節,就會瘋狂思念妳,央求別人帶我去找回和妳一起的回憶,但是沒辦法了,再也沒辦法了。回憶只能放在心底,怎樣也無法再重溫一次……落寞。
入夜後的天氣漸涼,最近妳的狀況著實令人擔憂,那天妳問我該往那裡去,我實在很不想給建議,只好使用拖延戰術,請妳往北方回來台北,或是往西方到上海去,怎樣就是不願意告訴妳,妳最想去的東方,海洋深處。儘管心裡明白,有一天妳還是會去,怎樣我都無法阻攔的,最後我只能在想妳的時候帶著whisky、菸和海芋,或許還有煙火……妳喜歡的東西去看妳。
戰戰兢兢,很怕妳消失的讓我措手不及,約定似乎無法繼續下去,整個亂成一團。嘆氣也不是,做什麼都不是,根本無計可施,就只能任由妳去,然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。憎恨自己嗎?或者根本是厭惡這個世界?但都於事無補,就是留不住妳。悔恨,哀傷,無助也無法換回妳的快樂,無法抹滅妳的哀傷,只能答應妳的要求,看妳的愁容裡隱約透露出來的一絲喜悅。恨自己,但一切都來不及,話一出口,時間一過,一切都來不及了。
其實很怕失去妳,在這個世界再也尋不著妳。暫時鬆一口氣,警報解除卻無法鬆懈,看妳被牽絆住,無能為力。但也好(好自私的慶祝著),怎樣都還是比失去妳還要好。搞不好這一篇文章就可以留給自己寫爽的看著,比起到時候要去太平洋岸邊灑花強太多了。雖然妳真是盧到不行,常被盧到忍不住想發脾氣,唉,不過這就是妳啊,我永遠都沒輒。認命……真宿命。
哪天等妳回來,再陪妳玩耍喔,乖乖。如果還有機會,當然一定要陪著妳,就算讓我少活一陣子都無所謂。哼哼,雖然盧不過妳,不過我還是很盧的。(笑)真希望我可以繼續笑下去,繼續陪妳玩耍。